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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展|东京基里科回顾展:不仅仅是愉悦,更重要的是引人深思

admin 2024-08-27 04:10:01 114
评展|东京基里科回顾展:不仅仅是愉悦,更重要的是引人深思摘要: ...

日本东京都美术馆近日推出了“乔治·德·基里科:形而上学之旅”艺术展,呈现了基里柯创作于早、中、晚期的100件代表性作品,是一次有关基里科的全景式回顾。

一件艺术品不能只表述事物的外表形象,还应该强调内在情绪与抒情性,揭示隐藏在表象背后的秘密及意义。 基里科特别强调,“形而上的艺术,平静中有着不平静,似乎难以预料之后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近日去东京,行前问东京艺大的朋友:东京有什么值得观摩的艺术展?他回复说应该去东京都美术馆看看“乔治·德·基里科:形而上学之旅”特展,说这也是东京或者说全日本10年内规模最大的艺术家个展。当然,自然也是迄今为止在亚洲展出作品数量最多、质量最高的一次基里科作品展。我一向对基里科的艺术情有独钟,闻此喜不自禁。

东京都美术馆举办的亚洲迄今规模最大的“形而上”画派创始人,意大利画家基里科回顾特展

尽管很早知道基里科的大名,但我第一次看基里科的原作还是在2017年上海艺仓美术馆推出的“基里科&莫兰迪——意大利现代艺术的光芒”大展上。

莫兰迪在中国的美术爱好者中几乎耳熟能详,无数的中国美术杂志和教科书都曾刊登过莫兰迪作品,也有不计其数的人模仿过所谓“莫兰迪灰”的静物画,所以莫兰迪在中国拥有众多的拥趸,展览早期阶段更多的中国美术爱好者是奔着莫兰迪的名头去观摩的。相比莫兰迪,基里科之前在中国的名声仿佛要小许多。两人虽然同属20世纪一二十年代闻名世界的意大利“形而上”画派,但从世界美术史的角度来看,基里科无疑是这一画派真正的主角,也是对后世最具影响力的意大利现代画家。当中国观众真正接触到基里科原作,几乎无不为其作品独特的神秘感和不确定性所吸引。所以,展览的后半时段,基里科在中国名声鹊起,许多观众争相去艺仓看基里科。上海艺仓的这一展览集结了20家意大利官方艺术机构以及部分私人藏家所提供的作品,仅基里科的油画、版画、雕塑等各种作品就有60余件,也算得上当时亚洲规模最大的基里科艺术展。

乔治·德·基里科

基里科代表作《一条街道的神秘忧郁》

而这次东京都美术馆在意大利罗马乔治・德・基里柯基金会下的大力协助推出的“乔治·德·基里科:形而上学之旅”艺术展,更是史无前例地在亚洲地区展出了来自世界各个重要美术馆、艺术机构和私人藏家的基里柯创作于早、中、晚期的100件代表性作品,因此,严格意义来说这是一个有关基里科的全景式的个人作品回顾展。

东京都美术馆近年热衷于举办世界近、现代美术史上享有盛名的艺术家回顾特展,凡高、马蒂斯、席勒......基本一年一位,在东京各个美术馆博物馆的激烈竞争中独领风骚,创出了品牌。记得2017年 ,上海画家邵仄炯推荐我去东京都美术馆看纪念日本近现代最具声望、巴黎画派的代表性画家藤田嗣治逝世60周年回顾展,作品之丰富精彩令我完全改观了对藤田嗣治过往的印象。

东京都美术馆举办的基里科回顾特展海报

此次德・基里科大型回顾展,分为“意大利广场”、“形而上的室内”、“人偶”等多个主题,展示了基里科不同时期、不同风格的作品,很好诠释了基里科在近现代世界美术史上显赫和重要的地位,也解答了一直以来我所困惑的基里科作品为何会反复出现广场、火车、人偶的元素,其中究竟隐喻了什么?为何基里科早期创作得到广泛认同追捧之时,突然转身改变了创作方向?

基里科“少年得志”,20多岁就形成了独特的绘画风格,扬名欧洲,而真正打出“形而上”画派大旗也就仅仅两年。中国艺术家陈丹青前几年在演讲和接受采访时中多次说,以前公认对后世现当代艺术家影响最大的是毕加索和马蒂斯,但在上世纪80年代这种看法被学术界认为过时了。普遍认为有两个没有被充分注意到的艺术家,一个是皮卡比亚(达达运动主将),一个就是基里科(“形而上”画派开创者之一),他俩也是西方所谓现代艺术黄金时代的代表人物,对上世纪70、80年代的欧美画家发生了大规模的影响。基里科比毕加索小7岁,活了90岁,几乎与毕加索差不多高寿。

东京都美术馆基里科回顾特展展厅一角

东京都美术馆基里科回顾特展展厅一角

基里科出生于希腊,父母是意大利人。因为父亲是铁路工程师,青少年时期经常搬家。他在雅典和慕尼黑学习绘画,1910年定居佛罗伦萨,1911年23岁时活跃在巴黎画坛,佳作不断,崭露头角。1915年一战爆发后重回意大利,1917因精神疾病在医院结识了画家卡罗尔·卡拉,共同发起创立“形而上”画派。    

基里科深受德国哲学家尼采、叔本华形而上学哲学思想的影响。形而上学不看事件的表面现象,也就是单纯的外表形象,也不着重所谓认知的合理性,而是讲究追求现实中的经验,以及逻辑以外的真理。基里科所要展现的并非眼中所看到的现实,而是希望通过“歪曲”的透视让观众看到并置于画面上的“不真实”的广场、火车、雕塑、小人物、阴影、塔楼、烟囱、拱廊、时钟、雕塑、人偶的形象,传达出特有的神秘、梦幻、不安、孤寂、迷惘的情绪和氛围。基里科曾总结他的“形而上”绘画时表示:人们在观看每个物体都存在两个视角。一个为平常视觉,即逻辑和理智的视觉。在此视角中, 事物的内在意义荡然无存;另一个则是精灵式的、形而上的视角,它接近梦和孩童的精神状态,只有少数人能在洞彻的境界和形而上的抽象里看到。一件艺术品不能只表述事物的外表形象,还应该强调内在情绪与抒情性,揭示隐藏在表象背后的秘密及意义。 他特别强调,“形而上的艺术,平静中有着不平静,似乎难以预料之后会有什么事情发生。”因此,欣赏基里科的绘画特别是他早期的作品,不仅仅是因为愉悦,更重要的是会引发我们深深的思考。

基里科绘画展作品

基里科绘画展作品

意大利的广场是基里科早期作品最为重要的元素之一。回顾展的第一部分直接以“意大利广场”为题,可见广场对于当时的基里科来说有着怎样的特别意义。尼采曾在文章中精彩地描述过落日下拖着长长阴影的意大利秋天空旷的广场的神秘性,深得基里科之心,这也成为基里科绘画灵感来源之一。2010年,基里科创作了《一个秋天下午的谜团》,有后世的美术史家认为,这也是基里科第一幅真正“形而上”意义上的代表性作品。画面中的广场两个被遮盖的人物和雕像投下的长长阴影,空空荡荡,散发出奇幻、孤独、忧郁的气息。

基里科名作《不安的缪斯》

意大利的都灵是基里科最喜欢的城市之一, 充满了新古典主义建筑,严肃、神秘,建筑高大,阴影厚重,街道笔直,从城市的一头几乎可以望到另一头。 这个城市的一个显著特征,是12条相互连接,总长度超过18公里的拱廊。拱廊的历史可以追溯到中世纪,而大规模修建并形成如今的标志性建筑,则始于17世纪。几乎都灵的每个广场,都有柱廊建筑,在下雨的时候,国王可以从城堡广场一直走到波河边,而不用担心被雨淋湿,被称作魔法之都。基里科最钟情的哲学家尼采在都灵完成了他平生三部重要的作品,基里科绘画中描绘的广场大多以都灵的广场为原型。都灵的拱廊和广场,给了基里科很多启发。在他的许多作品中,都有一个空荡荡的广场,延伸的拱形柱廊,和意味不明的雕像。只有走进都灵,你就会知道,为什么基里科早期的绘画中有那么多长长的阴影。

火车是基里科绘画中的“常客”。基里科的父亲是铁路工程师,他17岁时,父亲去世。因此,基里科喜欢在他的作品中注入火车的符号,以寄托他对父亲的思念。

背景中的火车经常出现在基里科的作品,这是为了纪念他早逝的父亲

人偶也是基里科热衷表现的形象。这次东京都美术馆的回顾展的第三部分的标题就是“人偶”,展出了基里科不同时期的人偶题材作品。基里科所描绘的人偶,大多无脸,面目不清,虚无怪诞,基里科有意以这种去个性化的表达方式,消减作品中的情感性因素,引导观众进入形而上的哲学理性思考的境界。

1917年,基里科在意大利北部城市费拉拉与好友、意大利画家卡罗·卡拉共同发起了“形而上”画派。然而,短短两年后的1919年,他却退出“形而上”画派,宣布回归意大利文艺复兴时期的古典绘画传统。虽然基里科已被之后的超现实主义艺术家顶礼膜拜,不少超现实主义艺术家比如大名鼎鼎的达利、马格利特等声称深受他的“形而上”绘画的影响,对他佩服得五体投地,推崇其为超现实主义的先驱。但他依然拂袖而去,我行我素,与现代艺术阵营“脱钩断链”,以古为师,去捣腾他的新巴洛克和浪漫主义绘画,令当时的诸多崇拜者“伤心欲绝”,说他不思进取,“顽固保守”。

基里科绘画展作品

基里科绘画展作品

基里科为什么突然转身改变了创作方向?其原因众说纷纭,有说是第一次世界大战带来的混乱,让基里科对于古典艺术的“秩序”心向往之;也有人认为,基里科从小深受希腊罗马文化熏陶,古希腊古罗马文化深深种植于他的“基因”之中,回归古典实际上也是回归母体文化。当然,这些分析今天看来各执一面,多有猜测,就连基里科本人也没有做过明确、完整的表述。他曾经将他早期的辉煌称为“精神错乱下错误的领悟”。但真正的原因还是现当代美术史上的一大谜团。

基里科绘画展作品

基里科绘画展作品

基里科本人对于自己转型后的作品颇为得意,讲究古典绘画的范式。但基里科所处的时代,现代主义艺术风起云涌,已然成为国际艺坛的主流。因此,评论界、艺术收藏界对基里科中后期的绘画作品颇不以为然。基里科晚年,开始重新复刻他早期的作品,或创作带有早期“形而上”意味的绘画,他甚至在画上倒填创作日期,让人以为这是他早年创作的。于是,就出现了他早期作品的“双胞胎”、“多胞胎”的现象。比如他1914年、1916年创作的杰作《一条街道的神秘忧郁,推铁环的小女孩》和《不安的缪斯》,在上世纪40年代至60年代被多次复制。但此举对他在世时的声誉颇有打击。但基里科一意孤行,对于有人说收藏他的作品的一些机构和藏家实际上是他复制的赝品,大为愤怒,强力反击。有美术评论家分析,他之所以如此,也许确实是为了牟利,因为他早年的作品好卖;还有一个可能是“恶作剧”,对人们偏爱他早期作品的报复。直到90岁去世,他再未得到过主流艺术圈和艺术品市场的认同和追捧。但是,近年来,他晚期的作品又引起了关注,也开始得到了新的评价。

(作者系上海文艺评论家协会副主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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